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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论郭象对《庄子》自然观的超越(作者:章启群)

      (一)


      《庄子》一书,汪洋恣肆,恢诡谲怪,数十万言。然而,提及“自然”一词,内篇仅两 条。《德充符》有:“常因自然而不益生。”《应帝王》有:“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。”外 杂篇中亦只有数条。《天运》:“应之以自然。”“调之以自然之命。”《缮性》:“莫之 为而常自然”。《秋水》:“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”。《田子方》:“无为而才自然矣。” 《渔父》:“自然不可易也”。(见《庄子集释》。中华书局“新编诸子集成”本,1 997年。下同。 )

      这里“自然”的含义,从字面上看,主要是本然、天然、自然而然的意思。然而,一种哲学 自然观,首先与宇宙观和本体论相关,同时还与知识论,甚至人生观、社会历史观相关。所 以,我们不能仅仅从字面的意义上,去论述《庄子》的自然观。

      我们先从宇宙观和本体论说起。《庄子》说:“有实而无乎处者,宇也。有长而无本剽者, 宙也。”《庚桑楚》。“剽”即“标”,意为“末”。“无本剽”意即无始终。这里的宇宙 看来是个物质存在。但是,在《庄子》看来,创造宇宙万物的本源是“道”:“夫昭昭生于 冥冥,有伦生于无形,精神生于道。”(《知北游》)

      《庄子》的“道”是“有情有信,无为无形;可传而不可受,可得而不可见”;在时间 和空间上,它“自本自根,未有天地,自古以故存”;它始创万物,“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 ;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,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,先天地生而不为久,长于上古而不为老。” (《大宗师》)这个“道”也是“无”。“道”主宰一切,“无不将也,无不 迎也;无不毁也,无不成也。”(《大宗师》)

      从创生论来说,“道”是“物物者”。“物物者非物”,“道”是非物质性的,而且,“物 物者与物无际,而物有际者,所谓物际者也”。(《知北游》)

      “际”即边界、关系之意。所以,“道”决定万物的盈虚积散等变化,本身却没有变化。

      关于《庄子》的宇宙创生论,不能不涉及到它的气论。《逍遥游》中有“乘天地之正, 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”之说;《大宗师》说桑户“与造物者为人,而游乎天地之一气 。”《至乐》篇亦云:“……其始而本无生,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,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。 杂乎芒笏之间,变而有气,气变而有形,形变而有生”。《知北游》又云:“通天下一气耳 。”我认为,这种气论,仍有浑沌初开的意思。在《庄子》看来,宇宙创生之时,浑沌一片 。而这种浑沌也是绝对不可知的。

      所以,《庄子》的“道”是非常神秘的:“道物之极,言默不足以载;非言非默,议有所极。”(《则阳》)

      言语和沉默都不能表达“道”。除了天地、日月、星辰,得道的都是神仙、圣人和贤人。

      我们从《庄子》的这些论述可以看出,它的宇宙论和本体论,还有浓厚的原始神话色彩,正 如有些学者所言:“道的含义还比较含混,道的宇宙论意义和本体论意义尚无明确区别”。 “道‘神鬼神帝’,说明比鬼神更根本;道‘无为无形’,说明道没有情感和意志,所以没 于上帝之类的神灵。道‘自本自根’,独立于物质世界之外,道又‘不中受’、‘不可见’,是神秘而不可感知的”。(刘笑敢:《庄子哲学及其演变》第105页。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。1993。)

      郭象的宇宙本体论,可以说是一种彻底的“自然主义”。钱穆曾说:“必至郭象注庄,乃始 于此独造新论畅阐自然主义,转用以解决宇宙创始,天地万物一切所从来之最大问题,澈始 澈终,高举自然一义,以建立一首尾完整之哲学系统。就此一端言,郭象之说自然实有远为 超越于庄老旧谊之外者。……故亦必俟有郭象之说,而后道家之言自然,乃始到达一深邃圆 密之境界。后之人不复能驾出其上而别有所增胜。故虽谓中国道家思想中之自然主义,实成 立于郭象之手,亦无不可也。虽谓道家之言自然,惟郭象所指,为最精卓,最透辟,为能登 峰造极,而达于止境,亦无不可也。”(《庄老通辨》第394-395页。新亚研究所,1957年。下同。)我认为,钱穆的这个评价并不过分,基本上是恰当的。

      郭象对《庄子》自然观的转换,是从宇宙本体论之根本入手的。他把《庄子》中作为宇宙万 物本源的“道”,进行干净、彻底的消解。他说:“谁得先物者乎哉?吾以阴阳为先物,而 阴阳者即所谓物耳。谁又先阴阳者乎?吾以自然为先之,而自然即物之自尔耳。吾以至道为 先之矣,而至道者乃至无也。既以无矣,又奚为先?然则先物者谁乎哉?而犹有物,无己, 明物之自然,非有使然也。”(《知北游注》)

      在郭象看来,“至道者”就是“至无”。而“无”就是没有。用冯友兰先生的话说,“至无 ”就是什么都没有,就是零。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第四卷,第135页。人民出版社, 1986年。下同。“无”中不能生“有”,“有”也不能变成“无”。“无”的意义 只是抽象的,“无”只是“言道之无所不在也,故在高为无高,在深为无深,在久为无久, 在老为无老,无所不在,而所在皆无也。”(《大宗师注》)

      因为“言必有其具,乃能其事,今无至虚之宅,无由有化物之实也。”(《人间世注》)

      这样一来,《庄子》中对于“道”为万物之本源的种种神秘主义描述,郭象则给以十分简 单、也十分自然的解释。

      郭象把《庄子》中的“道”,都置换为“无”。“无”就是没有,这也意味着作为创生宇宙万物的最高本体不存在。“无”实质上是一种抽象的概念,一种宇宙生成理论中的逻辑符号,而非实体性的存在。那么,宇宙万物是怎样产生的呢?宇宙万物存在的理由和根据是什么呢?郭象说得很清楚,就是“自然”。

      “自生”、“自物”就是自然生成之义。自然在这里有本然、天然的含义,还有自生自灭的 含义:“自生耳,非我生也。我既不能生物,物亦不能生我,则我自然矣。自己而然,则谓 之天然。天然耳,非为也,故以天言之。[以天言之]所以明其自然也,岂苍苍之谓哉!” 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“死生出入,皆?CA2F?〖FJJ〗然自尔,未有为之者也。然有聚散隐显,故有出入 之名; 徒有名耳,竟无出入,门其安在乎?故以无为门。以无为门,则无门也。”(《庚桑楚注》)

      “无”仅仅是一个名称。钱穆对郭象的这一思想大为赞赏:“郭象言自然,其最精义,厥谓 万物皆自生自化,更无有生万物与化万物者。”《庄老通辨》第395-396页。〖ZW〗 〗

      所以,郭象的宇宙创生论,可称为自然——天然论。天地只是自然万物的总称,天下万物都 是自然生长、衰亡,不存在一个超自然的主宰。按照郭象的看法,宇宙万物都是自然生长的 ,即“块然自生”,也就是“独化”。既不是某造物主的创造,也不是某种理念的演化。当 然,这种自然的生灭,也不是任意的,无规律的,而是合乎一种“理”。这就涉及本体论和 认识论了。



      (二)


      《知北游》通篇讨论的,就是能否认识道的问题。结论是:“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,知能能 而不能所不能。无知无能者,固人之所不免也。夫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,岂不亦悲哉!至言 去言,至为去为。齐知之所知,则浅矣。”即取消人们求知的欲望和行为。

      因此,《齐物论》把古人的“知”分为几类:“古之人,其知有所至矣。恶乎至?有以为未 始有物者,至矣,尽矣,不可以加矣。”这是第一等,即知道“未始有物”之前的世界状况 为知识之极;其次是“以为有物矣,而未始有封也。”就是只见其物,而不作区分;再次是 “以为有封焉,而未始有是非也”,即对事物作出区别而不判明是非;最下一等是“是非之 彰也,道之所以亏也。”就是把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,“道”也就破坏殆尽了。最高的认知 就是与天地浑然为一。

      《庄子》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它认为,首先,作为宇宙万物本源的“道”是为语言和思维 不可及的。其次,就具体事物来说,它在发生和生成意义上,我们是不可究其根底的。真知 似乎在是与非,无可与无不可之间。(参《秋水》、《齐物论》、《知北游》)

      于是,《庄子》指出了一条与一般逻辑和理性认识不同的认识之路:“孰知不言之辩,不道 之道?若有能知,此之谓天府。注焉而不满,酌焉而不竭,而不知其所由来,此之谓葆光。 ”“彼是莫得其偶,谓之道枢。枢始得其环中,以应无穷。是亦一无穷,非亦一无穷也。” “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,是之谓两行。”(《齐物论》)“天均”在此意即天然均 衡。冯友兰说:“休乎天均,即听万物之自然也。”《中国哲学史》上卷,第291页 。

      我们知道,郭象在宇宙论和本体论上,消解了道这个宇宙万物的本源,认为万事万物乃 是“自生”、“自尔”。这样,事物的本质,就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。万事万物,并没 有特别神秘的道理。它们的存在根据,就是一些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。如果你要追根究底, 一定会徒劳而返。所以,郭象对世界的认识,也就转换为对具体事物的认识。“夫物事之近 ,或知其故,然寻其原以至乎极,则无故而自尔也。”(《天运注》)

      “自生”,“自尔”,即自然,就是天然。这样,在郭象看来,认识,就是一种接近常识的 认知了。但是,他认为:“夫知者未能无可无不可”。(《大宗师注》)

      这与《庄子》的相对主义认识论有着截然的不同。

      不过,万事万物,虽然自生自尔,也有其内在的根据。譬如人,“人之生也,形虽七尺 而五常必具,故虽区区之身,乃举天地以奉之。故天地万物,凡所有者,不可一日而相无也 。一物不具,则无者无由得生;一理不至,则天年无缘得终。”(《大宗师注》) 事物生成、发展、死亡,有它内在的根据,而不是外在的根据。这就是事物之“理”。郭象 把事物的这种内在规定性,还称作这一事物的“性”、“自性”、“天性”、“真性”:

      “物各有性,性各有极,皆如年知,岂?C738?〖FJJ〗尚之所以及哉!”(《逍遥游注》)

      “马之真性,非辞鞍而恶乘,但无羡于荣华。”(《马蹄注》)

      这个规定性,往往也是一种必然性:

      “天性所受,各有本分,不可逃,亦不可加。”(《养生主注》)

      “性各有分,故知者受知以待终,而愚者抱愚以至死,岂有能中易其性者也!” 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“性之所能,不得不为也;性所不能,不得强为;故圣人唯莫之制,则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。”(《外物注》)

      在这个意义上,“性”又叫“命”:

      “不知其所以然而然,谓之命,……”(《寓言注》)

      “夫物皆先有其命,故来事可知也。是以凡所为者,不得不为;凡所不为者,不可得为;而愚者以为之在己,不亦妄乎?”(《则阳注》)

      所以,大鹏必须升到九万里才能平飞,这是它的性,也是它的命:“夫翼大则难举,故 抟扶摇而后能上,九万里乃足自胜耳。……此皆不得不然,非乐然也。”(《逍遥游注》) 而且,从宇宙万物的秩序来说,这也是合理的:

      “直以大物必自然生于大处,大处亦必自生此大物,理故自然,不患其失,又何措心其间哉。”(《逍遥游注》)

      在这个意义上,它也就是一物之“理”:据钱穆统计,郭象在《庄子》内篇注中带“理 ”的有七十条之多,外杂篇注中带“理”字的有七十六条之多。(见《庄老通辨》中 《王弼郭象注易老庄用理字条录》一文。)

      “理有至分,物有定极,各足称事,其济一也。”(《逍遥游注》)

      这个内在根据或“理”,是不同于外在现象,而是隐藏于现象之中的。“外无所谢,而 内无所矜。是以诱然皆生而不知所以生,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。”(《逍遥游注》)

      这就是自然造物,天衣无缝。所以,这个内在根据的“理”,也是“自然”之“理”:

      “至理之来,自然无迹。”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“凡所谓天,皆明不为而自然。言自然则自然矣,人安能故有此自然哉?自然耳,故曰性。”(《山木注》)

      自然,就是对于这个“理”的认同:

      “夫物有自然,理有至极。循而直往,则冥然自合,非所言也。”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冯友兰先生认为:“郭象并不主张宿命论,也不认为未来的事情可以预知”,“一类的 事物据其理是可以一般地推知这一事物的未来活动,至于具体活动的细节,是不能预先知道 的。”“‘理’虽然不能预先知道某一具体活动的细节,但在活动以后,可以帮助理解它的 这些活动。”(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第四卷,第145页。)

      我基本上赞同这一评定。当然,郭象对于世界的认识,今天看来还是很有限的。中国哲学到 宋儒才提出“格物致知”的认识外在世界的方法。但是,比较起来,他不仅仅走出了《庄子 》的极端相对主义认识论,而且,他在确信客观世界真正存在的前提下,进入了对认知活动 的探索和研究。这从这个角度来说,应该说,比《庄子》是有了一定的进步。



      (三)


      《庄子》在认识论上的极端相对主义,与他消极的无为的人生态度是一致的。这首先表 现在它的“齐物”思想上,即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。

      什么叫“逍遥”?绝对的逍遥是“无待”:“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 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!”(《逍遥游》)

      这样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才是绝对逍遥。

      能够这样逍遥的,只有“神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真人”、“圣人”。(参《齐 物论》、《达生》、《太宗师》诸篇。)

      这种“真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神人”、“圣人”,可以说,就是后来道教中的“太上老君” 、“太白金星”等神仙了。据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载,方士卢生向秦始皇说:“真人者, 入水不濡,入火不热,陵云气,与天地久长。”可见战国时的方术也与《庄子》此说相通。 而《大宗师》称:“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。”(《大宗师》)

      因此,求知实质上就是修炼,即“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知,同于大通”,“坐忘”,“ 心斋”等。

      由于郭象的本体论和认识论与《庄子》的本体论和认识论有根本的不同,因此他对《庄 子》的“逍遥”观,也有完全不同的解释。《庄子》认为只有“真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神人 ”、“圣人”才能“逍遥”,郭象则认为,没有什么超现实的“神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真人 ”,那些神仙一样的人物是不存在的。在郭象看来,《庄子》中的“神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 真人”,就是“圣人”,实质上也就是一些比较杰出的正常人。《逍遥游注》、《 人世间注》、《大宗师注》、《齐物论注》。

      既然“神人”、“至人”、“真人”等与“圣人”一样,只是顺应自然而已,在郭象看 来,“逍遥”就并不一定象《庄子》说的,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很高的境界,而是一般人也 能达到的境界。凡夫俗子、普通百姓也可以和圣人一样“逍遥”。按照郭象的观点,“逍遥 ”就是顺应自然。他对《逍遥游》的“绝对逍遥”,作了这样的解释:

      乘天地之正,即是顺万物之性也;御六气之辩者,即是游变化之途也;如斯以往,则何往而有穷哉!(《逍遥游注》)

      郭象认为,人们能否“逍遥”,主要在于能否顺应自然,“各安其性”。如果做到“性分自 足”,就是“逍遥”。这种“逍遥”就是“适性”,一般称做“适性逍遥”。所谓“适性” 就是“各以得性”。比如说,长与短、大与小,郭象认为:“以形相对,则大山大于秋毫也 。若各据其性分,物冥其极,则形大未为有余,形小不为不足。[苟各足]于其性,则秋毫 不独小其小而大山不独大其大矣。若以性足为大,则天下之足未有过于秋毫也;[其](若 )性足者(为)[非]大,则虽大山亦可称小矣。”而寿与夭、得与失、美与丑,在郭象看 来也是如此。

      而且,郭象认为,圣人就是人间的帝王,和帝王应是一体的,“无己而顺物,顺物而王 矣”。圣人并不由此失其为“至至者”,因为,“圣人虽在庙堂之上,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 中,世岂识之哉!徒见其戴黄屋,佩玉玺,便谓足以缨绂其心矣;见其历山川,同民事,便 谓足以憔悴其神矣;岂知至圣者之不亏哉!”(《逍遥游注》)而且其所以能够作到这点, 就在于他能“终日(挥)[见]形而神气无变,俯仰万机而淡 然自若。”这是因为圣人“常游外以(宏)[冥]内”,“无心以顺有”,“未有极游外之 致而不冥于内者也,未有能冥于内而不游于外者也。”(《大宗师注》)

      不能逍遥者,则为不能适性者也。“性之所能,不得不为也;性所不能,不得强为。”

      “若夫知见可以欲(而)为[而]得者,则欲贤可以得贤,为圣可以得圣乎?故不可矣。”(《人间世注》)所以,人们不应该有非分之想:“苟知其极,则毫分不可相 ,天下又何所悲乎哉!夫物未尝以大欲小,而必以小羡大,故举小大之殊各有定分,非羡欲 所及,则羡欲之累可以绝矣。夫悲生于累,累绝则悲去,悲去而性命不安者,未之有也。” (《逍遥游注》)如果做不到这一点,反而有世俗之心,“与物相及相靡,其 行尽如驰,而莫之能止,不亦悲乎!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,恭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,可不 哀邪!”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《齐物论》“五者圆而几向方矣”注:“此五者,皆以有为伤当者也,不能止乎本性,而求 外无已。夫外不可求而求之,譬犹以圆学方,以鱼慕鸟耳。虽希翼鸾凤,拟规日月,此愈近 彼,愈远实,学弥得而性弥失。故齐物而偏尚之累去矣。”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世俗之人,想入非非,违反本性,只能给人生带来烦恼和痛苦。所以,“适性”,也可以说 就是返回人的自然本性。

      从郭象对于“逍遥”的观念,可以看出他的思想具有一种现实的、实用的特征。这种特征 在他的社会政治、伦理的思想中,即在他关于名教的思想中,则更为突出。



      (四)


      从极端的相对主义出发,庄子在马蹄中表述他的社会理想:“至德之世,同与群兽居,族与 万物并,恶乎知君子小人哉?同乎无知,其德不离;同乎无欲,是谓素朴。素朴而民性得矣 。”(《马蹄》)这实质上是一个人兽同居,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。因此,庄子对于儒家的礼 制是深恶痛绝的,《大宗师》把儒家的仁义是非看作是人的一种刑罚:“黥汝以 仁义,而劓汝以是非。”(《大宗师》)

      他反对一切人为的东西:“牛马四足,是谓天;络马首,穿牛鼻,是谓人。”(《秋水》) 同时,甚至连人为的想法也认为是不对的:“有机械者必有机事,有机事者 必有机心。”(《天地》)很明显,《庄子》认为名教是违反自然的。

      郭象的哲学有着强烈的现实色彩。他对于现存的社会体制和秩序是持肯定态度的,并为之 作合理性的论证。在这一点上,郭象与黑格尔的哲学有点类似。

      而他论证的着眼点和出发点,正是宇宙万物包括人的自然性。就是说,他正是从自然的意义 上,证明名教是合理的。

      在郭象的眼中,人是一个偶然出生的自然物,人的出生与世界上其他万事万物的生长,在这 一方面并无两样:“ 人形乃是万化之一遇耳,未足独喜也。无极之中,所遇者皆若人耳, 岂特人形可喜而余物无乐耶!”(《大宗师注》)

      然而人是具有物质性的肉体和非物质的精神的结合体。

      因此,人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的要 求都符合自然之理,是合理的,这就是“称情而自然”。《大宗师》中说过:“人之生也, 形虽七尺而五常必具,故虽区区之身,乃举天地以奉之。故天地万物,凡所有者,不可一日 而相无也。一物不具,则无者无由得生;一理不至,则天年无缘得终。”

      作为一个具有物质性的人,他自然还有感官享乐的追求。郭象认为,这应当受到“礼”的节 制。“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物之感人无穷,人之逐欲无节,则天理 灭矣。”《大宗师注》。

      但天理和人伦应该是相和谐的,仁义也应与此自然一致:

      郭象把人的一些自然本能,和社会生活中的一些要求,都看成是自然之“理”。所谓“ 任自然”就包含使这些要求得到满足,而不应压抑这些要求。在他看来,这些要求与儒家的 名教并无矛盾,反过来还可以说,名教包含于人的这些自然本性。名教本来就出于自然。《 庄子·秋水》云“牛马四足,是谓天;落马首,穿牛鼻,是谓人。”郭象注曰:

      人之生也,可不服牛乘马乎?服牛乘马,可不穿落之乎?牛马不辞穿落者,天命 之故当也。苟当乎天命,则虽寄之人事,而本在天也。

      就是说,牛马的本性中就包含有让人穿络、乘服的东西。故穿牛鼻、落马首,虽是人为的活 动,却符合牛马的本性。在郭象看来,人们的一些生产、社会实践活动,只要是顺应自然, 符合自然规律的,不仅不会违反事物的自然本性,而且还是自然本性的外化和实现。因此, 对事物的态度,并非只是消极的顺应,还有积极的改造的一面。这些改造自然和社会的活动 ,只要符合自然的本性,同样看作是“自然”的,而非“人为”的。这表明,郭象不仅肯定 人们顺应自然而进行的一些改造自然的活动,而且为人类的社会活动寻找自然性的基础。可 以说,这是郭象与《庄子》自然观迥然不同的根本之处,也是“名教出于自然”的本真含义 之所在。

      郭象认为,率性则自然就是符合礼义,与效法圣人并非矛盾。反过来,如果拘泥于从表面去 法圣人,则正是舍本求末。他在《大宗师注》中说:“法圣人者,法其迹耳。夫迹者,已去 之物,非应变之具也,奚足尚而执之哉!”

      “迹”是人走后留下的印记而已,从中不可能获得真谛。所以,“迹”是可以“遗”去的。 对于“名”也须如此,圣人本身也是顺物而自然的,而且顺物也就会有“名”,并非为“名 ”而行:“今仲尼非不冥也。顾自然之理,行则影从,言则响随。夫顺物则名迹斯立,而顺 物者非为名也。非为名则至矣,而终不免乎名,则孰能解之哉!故名者影响也。影响者形声 之桎梏也。明斯理也,则名迹可遗;名迹可遗,则尚彼可绝;尚彼可绝,则性命可全矣。” (《德充符注》)圣人正因为无外物所累,顺物自然,所以,不管他们身处“庙堂之上”还是 “山林之中”,实际上都是“游于外”而“冥于内”的:

      夫理有至极,外内相冥,未有极游外之致而不冥于内者也,未有能冥于内而不游于外者也。故圣人常游外以(宏)[冥]内,无心以顺有,故虽终日(挥)[见]形而神气无变,俯仰 万机而淡然自若。夫见形而不及神者,天下之常累也。(《大宗师注》)

      可见,圣人也好,凡人也罢,只要无心顺物,率性自然,也就符合礼义。这样,名教和 自然就统一了。因为,名教本来就是包含在自然之中的。人的社会性有着深刻的自然性作为 基础。“是以圣人未尝独异于世,必与时消息,故在皇为皇,在王为王,岂有背俗而用我哉 !”(《天地注》)

      比如:“夫工人无为于刻木而有为于用斧,主上无为于亲事而有为于用臣。臣能亲事,主能 用臣;斧能刻木而工能用斧;各当其能,则天理自然,非有为也。……故各司其任,则上下 咸得而无为之理至矣。”(《天道注》)

      这里也可见出,自然之中就包含着合理,所谓“天理自然”,即是指此而言。名教与自然的 一致,当然包括社会等级、制度也是符合自然合理的。郭象说:“夫时之所贤者为君,才不 应世者为臣。若天之自高,地之自卑,首自在上,足自居下”。(《齐物论注》)

      “若夫任自然而居当,则贤愚袭情而贵贱履往,君臣上下,莫匪尔极,而天下无患矣。” (《在宥注》)

      而这种自然甚至也是必然,是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:“千人聚,不以一人为主,不礼则散。 故多贤不可以多君,无贤不可以无君,此天人之道,必至之宜。”(《人间世注》)

      这倒有点“社会契约论”的意味,也更加说明,自然即是合理。

      君道和臣道也有自然之理:“在上而任万物之自为也。以有为为累者,不能率其自得也。同 乎天之任物,则自然居物上。各当所任。君位无为而委百官,百官有所司而君不与焉。二者 俱以不为而自得,则君道逸,臣道劳,劳逸之际,不可同日而论之也。不察则君臣之位乱矣 。”(《在宥注》)

      君王的职能自然不同于臣子,不能混淆、颠倒。否则,会发生天下大乱。“故主上不为冢宰 之任,则伊吕静而司尹矣;冢宰不为百官之所执,则百官静而御事矣;百官不为万民之所务 ,则万民静而安其业矣;万民不易彼我之所能,则天下之彼我静而自得矣。故天子以下至于 庶人,下及昆虫,孰能有为而成哉!”(《天道注》)从国君到万民百姓,人人都有自己的位 置和职能,这种分工是必须的、合理的,也是自然的。

      由此可见,郭象的社会政治学术中所体现的自然观,不仅与汉儒董仲舒的“君权神授”、 “天人感应”比起来,有着天壤之别,余敦康先生认为郭象此说比之嵇康的思想是大为落后。(见《从“庄子”到郭象“ 庄子注”》。《原道》第三辑。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,1996年。)我并无异议。这里只是与 汉儒进行比较。在《论语体略》中,郭象也有对于现实批判的思想。比如:“万物皆得性谓 之德,夫为政者奚事哉?得万物之性,故云德而已也。得其性则归之,失其性则违之。”( 见马国翰:《玉函山房辑佚书》。)也比王弼等人更具体、更丰富。

      综上所述,郭象在宇宙创生论、哲学本体论、以及认识论上,都摆脱了《庄子》中的神秘主 义和相对主义,走向了新的本体论哲学自然观。可以说,从何晏、王弼到向秀、郭象止,老 庄哲学中的宇宙论思想,已经被彻底解构,魏晋玄学完全以纯粹的哲学本体论取而代之。这 就在根本的意义上出现魏晋哲学自然观的转变。如果说,王弼的哲学主要在思维风格上开启 了一代玄风,奠定了纯粹本体论哲学自然观的坚实基础,并建立了一个“无”作为自然的本 体的话,那么,郭象的哲学则彻底消解了这个最后的本体,达到所谓“澈始澈终”的自然主 义哲学(钱穆语)。它不仅从自然的观念对于自然事物的独立存在性,及其意义的本源性进 行探讨和考察,而且,还从自然的观点出发,建构了一个理想的社会生活秩序和图景。

      郭象把宇宙万物和大千世界,主要看成是一个物质性的世界。人自身即是这个物质世界本 身之一部分。这个世界原来是和谐合理的,有着内在的运动、发展规律和法则。这就为自 然美的发现,建立了客观的哲学基础。同时,郭象对于社会现实的各种制度和秩序,进行了 合理性的论证。正如冯友兰先生说的:“郭象的哲学,都是要证明,在自然界和社会中,凡 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。”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第四卷,第179页。

      顺应这一切,就是自然。但是,郭象的顺应自然与《庄子》有着根本的区别,他关注并强调 人在改造世界中的主体性作用,相对《庄子》的“蔽于天而不知人”,是一个划时代的飞越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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